林清秀专栏你是我最亲爱的宝贝NO018

?林清秀专栏第期

专栏

※你是我最亲爱的宝贝

见过她的人都说,她最漂亮的,是那双眼睛。长长的睫毛好像栖在溪边的水草,眼睛一张一翕仿佛在说话。我有幸,每天醒来睁开眼,就是她的眼睛朝我眨啊眨,像蝴蝶挥动着翅膀,分明在叫我“妈妈”。但今早,她的眼睛不说话,她的小嘴嘟得高高的,挂不上一个油瓶也能衔一颗豌豆仁了,很快,她“哇啦哇啦”哭了起来,小手小脚乱扑腾,小脸蛋使劲往我怀里拱。哦,真是个愚笨的妈妈,我这才发现五个月的小女儿,她的反常源于她的右脸颊上出了一片细细密密的红疹。

痒是肯定的,实在奇痒难耐时,只能一边啼哭一边把小脸往我肩上摩擦。却是,越用力哭,随着体温升高,红疹越痒。暖冬天干物燥,不敢开空调降温,只得温水洗毛巾,一遍一遍帮她拭擦,以缓解红疹的瘙痒。心里一阵一阵不落忍,眼泪跟着她的哭声忍不住滚下来,直恨不得替她承受。至此才惊觉,原来天下所有的妈妈,爱子之心都是一样的。

孕两个多月时,我查出怀了双胞胎,闻者大喜,唯有向来淡定的妈忧心忡忡。妈以为,我的身体一向弱,高龄孕育双生儿,必定要吃双倍苦。孕期果然历经各种艰辛,尤其到了孕晚期,受骤高的孕激素影响,肚皮奇痒难忍,几近寝食难安。妈看在眼里,急在心上,听人说艾草熬米浆洗浴有用,等不及第二日到来,硬是摸黑外出采摘,并连夜熬好放凉了为我拭擦。奈何痒症奇强,虽有缓解终究无法根除。于是那些日子,妈总是奔跑在打听和践行各种土方的路上。实在没办法时,妈便用手帮我抓痒。在待产的最后那些日子里,夜里迷糊醒来,妈总是斜斜倚靠在床角打盹,困得厉害时,她的头一沉一沉,但是她的手始终不忘一遍一遍抚着被我抓得伤痕累累的皮肤,只为驱赶瘙痒让我睡个好觉。那一刻我的心柔成绸,幸福如春日的藤蔓,一寸一寸缠绕攀爬。

只要妈在,我就永远是个孩子,每个孩子,都是妈心中最亲爱的宝贝。

剖腹产前,我的心慌得居无定所。先生在医生护士的叮嘱中忙前跑后,妈片刻不离陪在我的身旁。最了解我的,莫过于妈。她知道我痛点低,胆子小,为了平安诞下双生儿,生平第一次被插上了尿管,打了麻药,肚皮上还要开一刀。我的牙齿不听话地打颤,妈握住我的双手越来越紧,临进手术室前,我发现妈的手其实抖得比我还厉害,而她的眼里蓄了满满两泡泪,一个没忍住,扑簌簌往下掉。有的女人天生就是爱人身上的一根肋骨,抽不开离不掉,终身之志不过洗手煮羹汤,白首一心人,她们幸福的巅峰是倚仗爱人的宠溺做一个小女孩。妈就是这样的女人。爸猝然去世时,妈38岁,我18岁,不太经事的我却知道,妈的天空坍塌了。那时候,我成夜成夜不敢深睡,最害怕的,就是一睁开眼睛醒来,妈追随爸去。但是妈让很多人意外,尽管她的双眼常常是红肿的,但我一次也不曾见过她当我的面抹泪。是的,时隔那么多年,妈第一次在我面前掉眼泪。手术后醒来,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,却能感知握着我左手的是先生,紧握住我右手的是妈。身旁的亲戚朋友最开心的,是我历经千辛万苦喜得一双健康儿女,只有妈,她一遍一遍哈着我的手,问我痛不痛?能不能受得了?她的眼泪没忍住,仍旧一滴一滴砸在我的脸上。

我大概是那么多人中,第一个把坐月子当享受的人。妈以她过来人的经验,日日熬了观音串的水为我擦澡。刚烧开的滚水大股大股冒着热气,妈烫得龇牙咧嘴,却仍然坚持要趁热,她说只有趁热洗,才会有祛风湿的效果。整整一个月,我在妈的手里仿佛又变成从前少不经事的孩子。新生儿是一对不让人省心的孩子,他们月子里就是心理学上的抚养困难户,睡觉看心情,抱睡还不行,得固定角度。固定角度还不行,得走来走去。走来走去还不行,要把握力度地晃悠,否则,他们一个不爽,就要哭到声嘶力竭,邻居报警。有一回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摸黑起来喝水,妈的蓬头垢面把向来笃信马克思主义的我吓得不轻。为了让我睡个好觉,妈几乎夜夜和衣倚靠在孩子的床边瞌睡,她笨拙地以为,这样才能保证孩子一苏醒就抱起来,让我多迷糊一会儿是一会儿。

那一刻,我没来由地怨恨起了岁月荏苒。岁月是把稚拙的雕刻刀,以至于我多少次都不敢太真切地打量妈。因为我害怕看见白发肆无忌惮地在她的两鬓攻城掠地,皱纹毫不留情地爬上她的面颊,我坚信只要我不太真切地看她,她就永远是那个明媚的、轻俏的妈。所以我只能祈求,祈求马不停蹄的岁月善待妈,因为有妈在,我就一直是她最亲爱的小宝贝,妈永远是我最亲爱的老宝贝。

林清秀

林清秀,漳州东山人,小说、散文创作为主,作品散见于《时尚》、《女友》、《做人与处世》、《女子世界》、《家庭之友》、《泉州文学》、《生活.创造》、《中国教育报》、《福建日报》、《闽南日报》、《厦门日报》、《泉州晚报》、《东南早报》、《南安商报》、《楚天都市报》等。曾获福建日报优秀新人奖、《泉州文学》优秀作品奖、南安市武荣文艺奖等各级各类奖项。散文被多次转载、被漳州中考阅读题选用,现任职于南安某高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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